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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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隨著2016年嶄新的日歷揭開，體操女隊換音樂換編舞的工作也被提上日程。尤其是幾位98年生的選手，自由操成套都已經在國際賽場上用了兩年，也該給裁判換換口味了。
按照蕭關的意思，簡秋寧作為隊裏的頭號人物，自然是一定要用上華國女隊的祖傳音樂《黃河》，最好還要像前輩們那樣跟《新春序曲》《北京喜訊到邊寨》等等一首首傳統曲目剪輯拼接在一塊兒，堆砌起濃厚的喜慶色彩。但是在這些“無足輕重”的事情上，簡秋寧自己的意見顯然要更有力一些，而且蕭關還找補似的說了一句：“也好，畢竟08年用了這個曲子，結果也沒吉利起來。”
挑挑揀揀地聽了幾百個音樂片段之後，終於是Two Steps From Hell樂隊的《flight of the silverbird》一舉勝出。大開大合的笛子前奏一出場就有國風的味道，主體旋律在恢弘大氣和緊湊低回之間來回切換，格局雄偉場景壯闊的戰歌，可以說是不偏不倚地戳中了她的審美點。
她的眼光得到了在場眾人的一致好評，連章齡也讚不絕口。出乎意料的是，一貫不會主動提什麽意見的柳曦這一回卻堅定地投了唯一一張“反對票”。
“曦曦，你覺得這個曲子不好聽？”簡秋寧十分驚訝：“不是吧？我還以為這曲子人見人愛呢。”
“不是不好聽……，我感覺這個專輯的曲子都挺好聽的。”柳曦搖搖頭，眼珠子東轉西轉了一陣子才出聲回答：“就是，我覺得這個音樂跳舞可能會比較累人？”
“沒有吧，它就是氣勢比較大，節奏又不算快的。”簡秋寧揮揮手，心想柳曦果然是徹徹底底的跳舞外行。“那放心吧……”
正要轉身，袖子就被柳曦用力扯住，只聽她惶急道：“我覺得，你真的再考慮考慮？……這個silver不是‘銀’的意思嗎？”
“是啊，怎麽了……”簡秋寧一開始還莫名其妙，話說到一半忽然反應過來，柳曦之前的舊音樂“觸不可及”和她在國際大賽上令人遺憾的表現和成績有著過多的適配，難怪她也成了這方面的驚弓之鳥。只是這種事情，當然是寧可信其無，不可信其有。“那又怎麽了？音樂好聽就完事兒，裁判觀眾都不一定知道它叫啥名字。”
“那我還覺得，銀鳥飛了，金牌就來了呢。”一旁的杜明暖撇撇嘴，“曦曦，封建迷信要不得。”她自己選定音樂只用了那麽一耳朵，《purple passion》，靈動活潑的電子提琴，明媚中有一點略顯憂傷的堅定。
“那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簡秋寧豪氣地一甩辮子：“曦曦，你別顧著替我擔心了，你的音樂呢？想好了沒啊？”
說起來，換音樂這件事最棘手的就是柳曦了。作為一位在跳舞方面明顯“缺根筋”，身姿體態也不怎麽占優勢的選手，到底要選擇怎樣的音樂才能掩飾“不會跳舞”的缺陷呢？是節奏感強大的蹦迪電音？還是舒緩輕柔不用擔心耽誤了拍子的文藝小曲兒？或者劍走偏鋒，來個傳統戲曲伴奏？甚至編個武術套揮拳蹲馬步？世錦賽結束以後，從編舞師到教練、隊員，以及熱心的體操迷，大家都在積極地幫忙出主意。
但事實證明，這麽多天馬行空的主意，都是說著容易做著難。
“沒……沒有。”柳曦臉頓時就飛紅了，眉頭皺得死緊：“感覺哪個我都不大學得會，秋寧，要不然你幫我做主吧。”
“啊？那可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到時候你要吐槽我品味差的，我當不起。”
“哎呀……那暖暖你幫我選一個得了。”柳曦連連擺手。
“那就挑一個你覺得最好聽的算了吧，反正你不是覺得哪種你都不一定跳得好嗎？”兩個人之間的拉拉扯扯杜明暖早已聽得不耐煩了：“那至少比賽的時候聽到，會覺得心情很開心。曦曦，我就不信你平時不聽歌，幹脆就說個你聽得最多的音樂算了。”
“是啊是啊，都讓我們隨便幫你定了，那還不如自己隨便挑一個了，反正都是隨便。”簡秋寧也反應過來，體操又不是舞蹈，跳得好不好永遠沒有願不願意表現自己重要。比起不會跳舞來說，柳曦更大的問題，恐怕還是不夠能放開手腳吧——無論在賽場之上，還是在賽場之下。
最後柳曦選了一首久石讓的《Merry-Go-Round of Life》，圓舞曲的浪漫風味，輕靈的音符在驚慌失措和迷茫羞澀與執著探索和堅定熱愛之間反覆盤旋橫跳。前者未必就是懦弱，後者也未必就能勇敢到踏平一切。“只要你用心去感受，大膽去傳達真誠的感受，節目就不會差”，這是舞蹈老師給柳曦的鼓勵。
不得不說，這首曲子確實很像柳曦體操生涯的某種映射。
這一天的上午是歡樂的，順利的。然而到了下午，三組和五組的選手去選音樂換編舞的時候，卻鬧出了不小的幺蛾子。
“吳笙哭了？”方月涵過來跟簡秋寧講事情經過的時候，她驚得眼珠子都不會動了：“真哭了？好端端的誰有那本事把她整哭？別不是裝出來哄我們的吧？小涵，我跟你說過，我對她可是有點怵的，感覺她這個人有點深不可測。”
“當然是真的哭了。”苦笑一聲，方月涵壓低嗓音：“不是早說好了嗎？讓我和吳笙，還有澄子和曼儀都換音樂。一開始我們幾個都在那挑音樂，都開開心心的。結果吳笙和澄子都說喜歡胡桃夾子圓舞曲，然後老師就說，盡量不要取同一個音樂，如果實在兩個人都喜歡這個，那也要挑不同的剪輯片段……”
“所以說，是澄子把她弄哭了是吧？她可也是吵架的一把好手來的。”
“哪裏。兩個人還沒開始吵架呢，剛露出點苗頭，蕭導闖進來，不分青紅皂白就說吳笙不要換音樂了，現在這個就很好，以前盼盼師姐用的時候，國際上評價都很高的。然後吳笙說，她覺得那個成套的邊角處理已經不符合現在的規則了——”
“我去！這麽勁爆的嗎？”簡秋寧沒發覺自己的眼睛都亮起來了，完全就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然後呢然後呢？蕭導狠下心來把她罵哭了？”
“怎麽可能啊。蕭導說，邊角是什麽重要事情，有什麽關系？讓老師加兩個就是了，吳笙也就答應了——當然，一看就知道她其實也不開心的。”方月涵搖著頭，顯然在這一點上對吳笙的心情倒是有些感同身受。說實話，體操運動員一輩子也就只能用那麽幾套編舞，誰不想擁有屬於自己的“一人一首成名曲”呢？何況吳笙這個不僅僅抄音樂，連編舞都是一模一樣的照搬，冷飯炒得太倒胃口了。就連她的狂熱粉絲們，不少都覺著這一套有珠玉在前東施效顰的意味。
“等蕭導走了，澄子就纏著老師快給她編舞，說她一直都喜歡芭蕾舞劇，喜歡公主裙。吳笙就嗆了她一句有錢了不起，誰還沒看過芭蕾舞劇。你知道澄子回她什麽？澄子說，你敢跟蕭導這麽說嗎？你要有膽子說，現在這音樂就是你的了。然後吳笙就自個兒哭了。”
“不得不說，澄子說的真就一針見血。”
“雖然但是……咱們的模範隊長不去安慰她一下嗎？”
“人各有志，她哭完又是一條蕭導最愛的好漢。哎呀，這件事跟我們沒關系，倒是小涵你，千挑萬選選了個什麽音樂？”
“選了個月亮河，其實還得感謝吳笙沒換音樂，要不然，都不一定有我的指標呢。”方月涵彎了彎嘴角，“反正我換了也是白換，是吧？”
“唉……算了，反正我很期待你的新舞蹈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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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2016年嶄新的日歷揭開，體操女隊換音樂換編舞的工作也被提上日程。尤其是幾位98年生的選手，自由操成套都已經在國際賽場上用了兩年，也該給裁判換換口味了。
按照蕭關的意思，簡秋寧作為隊裏的頭號人物，自然是一定要用上華國女隊的祖傳音樂《黃河》，最好還要像前輩們那樣跟《新春序曲》《北京喜訊到邊寨》等等一首首傳統曲目剪輯拼接在一塊兒，堆砌起濃厚的喜慶色彩。但是在這些“無足輕重”的事情上，簡秋寧自己的意見顯然要更有力一些，而且蕭關還找補似的說了一句：“也好，畢竟08年用了這個曲子，結果也沒吉利起來。”
挑挑揀揀地聽了幾百個音樂片段之後，終於是Two Steps From Hell樂隊的《flight of the silverbird》一舉勝出。大開大合的笛子前奏一出場就有國風的味道，主體旋律在恢弘大氣和緊湊低回之間來回切換，格局雄偉場景壯闊的戰歌，可以說是不偏不倚地戳中了她的審美點。
她的眼光得到了在場眾人的一致好評，連章齡也讚不絕口。出乎意料的是，一貫不會主動提什麽意見的柳曦這一回卻堅定地投了唯一一張“反對票”。
“曦曦，你覺得這個曲子不好聽？”簡秋寧十分驚訝：“不是吧？我還以為這曲子人見人愛呢。”
“不是不好聽……，我感覺這個專輯的曲子都挺好聽的。”柳曦搖搖頭，眼珠子東轉西轉了一陣子才出聲回答：“就是，我覺得這個音樂跳舞可能會比較累人？”
“沒有吧，它就是氣勢比較大，節奏又不算快的。”簡秋寧揮揮手，心想柳曦果然是徹徹底底的跳舞外行。“那放心吧……”
正要轉身，袖子就被柳曦用力扯住，只聽她惶急道：“我覺得，你真的再考慮考慮？……這個silver不是‘銀’的意思嗎？”
“是啊，怎麽了……”簡秋寧一開始還莫名其妙，話說到一半忽然反應過來，柳曦之前的舊音樂“觸不可及”和她在國際大賽上令人遺憾的表現和成績有著過多的適配，難怪她也成了這方面的驚弓之鳥。只是這種事情，當然是寧可信其無，不可信其有。“那又怎麽了？音樂好聽就完事兒，裁判觀眾都不一定知道它叫啥名字。”
“那我還覺得，銀鳥飛了，金牌就來了呢。”一旁的杜明暖撇撇嘴，“曦曦，封建迷信要不得。”她自己選定音樂只用了那麽一耳朵，《purple passion》，靈動活潑的電子提琴，明媚中有一點略顯憂傷的堅定。
“那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簡秋寧豪氣地一甩辮子：“曦曦，你別顧著替我擔心了，你的音樂呢？想好了沒啊？”
說起來，換音樂這件事最棘手的就是柳曦了。作為一位在跳舞方面明顯“缺根筋”，身姿體態也不怎麽占優勢的選手，到底要選擇怎樣的音樂才能掩飾“不會跳舞”的缺陷呢？是節奏感強大的蹦迪電音？還是舒緩輕柔不用擔心耽誤了拍子的文藝小曲兒？或者劍走偏鋒，來個傳統戲曲伴奏？甚至編個武術套揮拳蹲馬步？世錦賽結束以後，從編舞師到教練、隊員，以及熱心的體操迷，大家都在積極地幫忙出主意。
但事實證明，這麽多天馬行空的主意，都是說著容易做著難。
“沒……沒有。”柳曦臉頓時就飛紅了，眉頭皺得死緊：“感覺哪個我都不大學得會，秋寧，要不然你幫我做主吧。”
“啊？那可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到時候你要吐槽我品味差的，我當不起。”
“哎呀……那暖暖你幫我選一個得了。”柳曦連連擺手。
“那就挑一個你覺得最好聽的算了吧，反正你不是覺得哪種你都不一定跳得好嗎？”兩個人之間的拉拉扯扯杜明暖早已聽得不耐煩了：“那至少比賽的時候聽到，會覺得心情很開心。曦曦，我就不信你平時不聽歌，幹脆就說個你聽得最多的音樂算了。”
“是啊是啊，都讓我們隨便幫你定了，那還不如自己隨便挑一個了，反正都是隨便。”簡秋寧也反應過來，體操又不是舞蹈，跳得好不好永遠沒有願不願意表現自己重要。比起不會跳舞來說，柳曦更大的問題，恐怕還是不夠能放開手腳吧——無論在賽場之上，還是在賽場之下。
最後柳曦選了一首久石讓的《Merry-Go-Round of Life》，圓舞曲的浪漫風味，輕靈的音符在驚慌失措和迷茫羞澀與執著探索和堅定熱愛之間反覆盤旋橫跳。前者未必就是懦弱，後者也未必就能勇敢到踏平一切。“只要你用心去感受，大膽去傳達真誠的感受，節目就不會差”，這是舞蹈老師給柳曦的鼓勵。
不得不說，這首曲子確實很像柳曦體操生涯的某種映射。
這一天的上午是歡樂的，順利的。然而到了下午，三組和五組的選手去選音樂換編舞的時候，卻鬧出了不小的幺蛾子。
“吳笙哭了？”方月涵過來跟簡秋寧講事情經過的時候，她驚得眼珠子都不會動了：“真哭了？好端端的誰有那本事把她整哭？別不是裝出來哄我們的吧？小涵，我跟你說過，我對她可是有點怵的，感覺她這個人有點深不可測。”
“當然是真的哭了。”苦笑一聲，方月涵壓低嗓音：“不是早說好了嗎？讓我和吳笙，還有澄子和曼儀都換音樂。一開始我們幾個都在那挑音樂，都開開心心的。結果吳笙和澄子都說喜歡胡桃夾子圓舞曲，然後老師就說，盡量不要取同一個音樂，如果實在兩個人都喜歡這個，那也要挑不同的剪輯片段……”
“所以說，是澄子把她弄哭了是吧？她可也是吵架的一把好手來的。”
“哪裏。兩個人還沒開始吵架呢，剛露出點苗頭，蕭導闖進來，不分青紅皂白就說吳笙不要換音樂了，現在這個就很好，以前盼盼師姐用的時候，國際上評價都很高的。然後吳笙說，她覺得那個成套的邊角處理已經不符合現在的規則了——”
“我去！這麽勁爆的嗎？”簡秋寧沒發覺自己的眼睛都亮起來了，完全就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然後呢然後呢？蕭導狠下心來把她罵哭了？”
“怎麽可能啊。蕭導說，邊角是什麽重要事情，有什麽關系？讓老師加兩個就是了，吳笙也就答應了——當然，一看就知道她其實也不開心的。”方月涵搖著頭，顯然在這一點上對吳笙的心情倒是有些感同身受。說實話，體操運動員一輩子也就只能用那麽幾套編舞，誰不想擁有屬於自己的“一人一首成名曲”呢？何況吳笙這個不僅僅抄音樂，連編舞都是一模一樣的照搬，冷飯炒得太倒胃口了。就連她的狂熱粉絲們，不少都覺著這一套有珠玉在前東施效顰的意味。
“等蕭導走了，澄子就纏著老師快給她編舞，說她一直都喜歡芭蕾舞劇，喜歡公主裙。吳笙就嗆了她一句有錢了不起，誰還沒看過芭蕾舞劇。你知道澄子回她什麽？澄子說，你敢跟蕭導這麽說嗎？你要有膽子說，現在這音樂就是你的了。然後吳笙就自個兒哭了。”
“不得不說，澄子說的真就一針見血。”
“雖然但是……咱們的模範隊長不去安慰她一下嗎？”
“人各有志，她哭完又是一條蕭導最愛的好漢。哎呀，這件事跟我們沒關系，倒是小涵你，千挑萬選選了個什麽音樂？”
“選了個月亮河，其實還得感謝吳笙沒換音樂，要不然，都不一定有我的指標呢。”方月涵彎了彎嘴角，“反正我換了也是白換，是吧？”
“唉……算了，反正我很期待你的新舞蹈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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